《江南女性别集》中展现的清代女性文学创作主题论文(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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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杜甫、李白为例证标杆,在他们惊世之才和曲折仕途中寻找和挖掘用以激励和宽慰人的能量。另一才女董宝鸿在《谢芝轩邓嘉禾公子题诗册》一诗中则简练地评价道:“律追老杜,气比青莲。”唐代以后,杜甫与李白俨然已成为文坛的`双子星,受到此后历代文人的追捧。而清代的闺秀才女们也不例外,乐于将他们作为达到文学至高境界的象征。在宋代的文学巨匠中,苏东坡、秦少游、陆游等人也常被闺秀们提及并称颂。如席佩兰在《海棠曲代夫子有赠》中写道:“东坡薄醉兴颠狂,蘸露金盘制新曲。……宁随秦少游,泼墨题黄州,海桥一柱传千秋。宁从陆放翁,入蜀歌诗工,客袍岁染猩猩红。不然宁向樊亭老,茅舍竹篱自娟好。”
在她的笔下,这些文坛巨子个性鲜明,潇洒风流,栩栩如生。陆游的才情也打动了江苏丹徒女子包兰瑛,她在《读陆放翁集》中写道:“一卷放翁集,古秀照眉宇。平易似香山,忠爱匹老杜。……九州几时同,寸心千载许。馀情狎花草,亦与《离骚》伍。”在这些才华横溢的诗人手中,文学精神一以贯之,深深打动了闺阁中的女子们。除了以上几位前代男性文人获得了清代闺秀女子的普遍赞誉之外,还有如韩愈、贾岛、孟郊等人的一些作品也获得了个别才女的青睐,这些体现了不同女子在文学审美上的个性差异。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性别本身的原因,清代的闺秀女子也给予了前代才女高度的关注。班昭、谢道韫等才华与妇德兼备的女性,成为清代闺秀女子作品中常常出现的才女表率。归懋仪在《题梅卿夫人诗集》中肯定道:“班谢同时成合璧,闺中佳话足千秋。”班昭和谢道韫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文学的范畴,而成为后世才女的理想范型,成为了值得广为传颂的传奇。她们在历史中的真实存在,也让后世女子找到了自信,她们甚至认为,二人完全可以与杰出的男子比肩。浙江海宁女子葛宜(1635—1671)在身后留下了《玉窗遗稿》,她的丈夫朱尔迈在《行略》中记载了葛宜曾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无何,读《彤管遗编》,慨然曰:‘班姑、谢女,先后掩映,岂遽不如男子耶?’”
这其中透露出的一股女性的豪迈,对于生活在古代的女子来说,是十分可贵的。当然,班昭和谢道韫的才华,也为后世的才女们树立了在她们心目中几乎难以超越的高度。浙江长兴女子沈彩在《论妇人诗绝句四十九首》中评价道:“千秋艳说回文锦,何似登山道韫篇。”另一女子江珠则在《酬朱翠娟女史寄赠原韵》中写道:“班姬文赋左姬词,酒垒诗坛妙一时。”她们的才华与妇德,在后世才女心目中稳固地占据了几乎至高无上的位置,让词人李清照等皆望尘莫及。浙江钱塘女子汪端(1793—1838)给后世留下了较为丰富的诗论与文论,在路过朱淑真的故居时,她想到了李清照,在这首《宝康巷访朱淑真故居》中她叹道:“风鬟憔悴吴江冷,一样伤心李易安。”
对于李清照,她并没有一味地崇仰,而是怀抱着同情和悲悯的心情,发掘出女性心底里共通的伤心之感。相形之下,谢道韫的在闺秀们心中的地位就要高出许多,她是不少闺秀心目中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席佩兰在《与侄妇谢翠霞论诗》中赞叹道:吾家有道蕴,明慧世无匹。”
言语中透露着对自女子才华的骄傲与期待。在清代女子的诗文中,那些才华卓绝的女性偶像,和闻名于世的男性文人,已经可以同时出现、相提并论了。钱孟钿在《春雪用东坡聚星堂韵》一诗中写道:“谢女清才愧未能,坡公白战心先折。”才女典范谢道韫和文坛巨子苏东坡的才华,都让钱孟钿深深折服而自愧弗如。无独有偶,江苏吴江女子袁希谢也在《自题绣馀吟卷》一诗中感叹:“有恨难成苏氏锦,无才羞学谢家吟。”虽然也有感愤愁思,但袁希谢自觉在艺术修为上与苏、谢让有天壤之别。她在自谦的同时,也再次确认了她心目中文学偶像的地位。这种将男女文学家并举的例子屡见不鲜,当然具体的人可能会有变化。如阳湖女子张纶英在《紫畦二十生日作此赠之》一诗中,就同时提到了白居易和谢道韫:“香山清兴赠诗篇,谢女才多集锦笺。慨我衰年无好句,聊将吉语写楹联。”
张纶英在此处也是怀着高山仰止的心态聊作自谦,同时也足见才女谢道韫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亚于大名鼎鼎的男性文学家白居易。浙江钱塘女子徐德音在她的文章《墨庄集后序》中也同时提到了李白和班昭:“卿如李白,宜施七宝之床……诵西征之赋,须知著自班姑;续东观之书,行见需之汉代也。”徐德音认为,班昭和李白一样,在论及文学时,其地位举足轻重。有时闺秀们在脑海中同时想起某位才女和某位才子,也并不仅仅是出于景仰,江苏江阴女子陈蕴莲在《外子将北上作此赠之》一诗中写道:“半生多病怜徐淑,一往深情感杜陵。”东汉女诗人徐淑,尽管才名不如班昭、谢道韫出众,但也是前代女子中情深而多才的一位了,陈蕴莲将徐淑与杜甫联系在一起,更多的是出自对他们命运和诗歌情感的感慨。由于在传统观念中,男性始终是文学发展史上的主角,因此将才女与才子相提并论的表述,实际上是抬高了女性在文学史中的位置,使其与男性的贡献对等起来,站在了相对平等的位置,这样的表达在潜意识中也是对“巾帼不让男儿”的观念的肯定,是对女性开展文学创作的一种信心上的激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