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女性别集》中展现的清代女性文学创作主题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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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女性别集》中展现的清代女性文学创作主题论文
明清时期的江南女性中,知书通文的闺秀颇多,然而其作品散佚各处,缺乏系统的整理。在近年来出版的一系列《江南女性别集》汇编中,不少江南闺秀的诗、词、文章的面貌得以完整而清晰地呈现。从中也可以发现,这些闺秀所关注和重视的题材,不仅仅有吟风弄月、伤春悲秋,除了描绘和感慨她们所熟悉和了解的日常生活之外,她们的思绪也随着书卷翻飞驰骋。在阅读和鉴赏前人文学作品过程中,这些总体上都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女子也通过自身的理解和感悟,把目光集中到她们最为欣赏的前代文人身上,并用她们的笔触表达了对这些文人的仰慕和崇敬,并把他们树立为文学史上的标杆人物,频频在自己的作品中向他们致意。
在清代以前浩如烟海的文学典籍中,蕴藏着千百位文人骚客的智慧精华,他们风格各异,声名大小也各不相同。纵览《江南女性别集》中清代江南闺秀的品评文字,却不难发现她们欣赏的目光其实是较为集中的。若以朝代而论,则她们普遍欣赏的文人基本上出现在宋代以前,若以性别而论,则其中既有闻名于世的男性文人,也有为人熟知的有才女性。
在前代的男性文人中,这些江南闺秀们普遍较为欣赏杜甫、李白、苏东坡、陆游,也钟情于陶渊明的诗歌和《离骚》,这在她们的诗文中也屡有提及。当深闺寂寥时,在闲情偶发处,阅读他们的经典之作成为才女们莫大的精神享受。在风和日丽的一天,江苏武进女子钱孟钿(1739—1806)在《泊舟作》一诗中写道“:白水绕青山,日对篷窗里。高吟杜老句,此日始知美。”
杜甫的佳作成为停舟静泊的美妙时光中的自然点缀,给遐思中的女子带来了审美的愉悦。杰出文人的经典作品也打开了闺秀们的审美视野,江苏常州女子左锡嘉在《读太白诗》一诗中慨叹:“偶读古人诗,略知放眼界。深仰谪仙才,落落引天籁。”
李白精妙绝伦的诗歌艺术和天马行空的艺术想象力给后世的女子们带来了震撼。通过阅读这样的佳作,女性的精神世界可以超越闺阁的局限,暂时摆脱家庭琐事的束缚,她们可以随着诗人的文笔和思绪,畅游天地,拓宽眼界,领略她们从未了解的世界之美。因此,她们对于诗人的崇拜和景仰也油然而生。对于男性文人而言,他们或许有机会遍览李白曾经涉足的名山大川,亲历杜甫曾经走过的道路城镇,但是对于清代的大部分女性而言,这样的机会却是遥不可及的,因此她们也尤为珍视李白杜甫等大家所创造的艺术世界和其中所表现的自然世界,并极易为之而深深陶醉。由于很少涉足家庭以外的社会生活,闺秀们也尤为欣赏陶渊明诗歌中所展现的冲淡恬然的世界。江苏常熟女子归懋仪在《读渊明诗》中评价道:“身居义熙心羲皇,一任天真脱尘俗。”陶渊明诗歌中远离尘嚣、恬淡自然的宁静风格,与闺秀女子娴雅而出尘的心境不谋而合。无独有偶,青浦女子陆凤池也对陶渊明的诗歌青睐有加,她在《午日见菊》中写道:“泽畔何如篱畔稳,且抛楚些读陶诗。”
这种安然阅读的快乐,是不少闺秀女子所追寻的精神生活中丰富滋味的一种。陶渊明的诗歌,也因其自身独特的魅力而受到不少清代才女的欣赏。另一部深受闺秀青睐的作品是屈原的《离骚》,在才女们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到她们对于这部浪漫主义作品的钟爱。江苏昭文女子席佩兰在《红蕙图》一诗中写道:“读罢《离骚》愁独醒,春风吹酒上颜来。”在春风拂面之日,《离骚》成为扫除烦扰、荡涤心胸的良药。《离骚》的艺术成就,已经不再受到政治隐喻的内容的局限,而使得远离政治纷争的闺秀们也能体会出其中博大而丰厚的艺术之美。甚至在女子们为病痛折磨的时候,也能为其带来一丝超脱现实苦恼的精神抚慰。江苏昭文女子江淑则在《秋夜病肝不寐感作》中写道:“此际孤怀添冷落,小楼灯火读《离骚》。”
在孤单痛苦时,《离骚》中作者孤独苦闷而矢志不屈的精神力量,点燃了女子心中的生命之火,使其不至于过早地在现实的寒冷中熄灭。对于这些在关键时刻能给予人力量的经典之作,女性是极易产生精神上的依赖感的。从此之后,这部作品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就会与众不同。《离骚》所展现的世界,也让女子们对于楚地心驰神往,归懋仪在《题潇湘夜泛图即步翁大人韵》一诗中题道:“为读《离骚》爱楚游,十年前此泛扁舟。”一首诗为闺中女子打开的世界,绝不仅仅是一首诗而已。这些杰出的男性文人,因其出众的才华和显赫的声名赢得了在闺秀女子心目中“文学偶像”般的地位,当这些女子在评判或称颂他人的文学才能时,也时不时将其与杜甫、李白、苏东坡等人的才华作比。如浙江钱塘女子徐德音在《祝云仪夫人》一诗中,就这样称颂她的友人:“彭城吾友字云仪,匠手文心最擅奇。秋兴赋成追杜甫,写生墨妙逼徐熙。”杜甫作为文坛泰斗,徐熙作为画坛圣手,在这首诗歌中成为了杰出文学家和画家的代称。且不论云仪夫人本人才华究竟高低如何,但至少可以看到杜甫作为诗人在徐德音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位置。袁枚的女弟子席佩兰在《夫子报罢归诗以慰之》中写道:“君不见杜陵野老诗中豪,谪仙才子声价高。能为骚坛千古推巨手,不得制科一代名为标。……或逞挥毫逸兴飞,太白至今犹未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