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与戴良友谊变异浅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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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宋濂这方面讲,他几次参加元朝的科举,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不能不使他对元朝的一系列制度有所怀疑和批判。例如,他的《龙门子凝道记》,即以寓言的方式对贪婪的统治者、不良的社会风气、丑恶的世态都有过尖锐的针砭和批判。他拒绝接受元朝授予的翰林院编修的职位,一方面固然有老师黄溍的影响,但主要是对元朝已彻底失去信心。他一度出为道士,但作为一个有强烈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的儒家文人,宋濂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处于“仕”与“不仕”的激烈冲突中,尤其是至正十一年(1351)红巾军大起义爆发后,对“凤凰不来,生民遘屯,如水之溺,如火之焚”[1]1753的现状更是忧心如焚。《龙门子凝道记•观渔微》中渔夫对龙门子“肥遁”的尖锐批评,可以看成是宋濂内心的自我谴责。但是,在出仕的问题上,宋濂坚持一个要求,那就是:君王必须像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那样礼聘他,不然宁肯老死山中,也不肯出仕。他曾这样说道:“君子未尝不欲救斯民也,又恶进不由礼也,礼丧则道丧矣。吾闻君子守道,终身弗屈者有之矣,未闻枉道以徇人者也。”[1]1754宋濂甚至以孤独氏二女因无人作媒、宁死不嫁的故事,来表明自已要由礼而仕的坚决态度:“区区一女子,尚以死守礼,予曾谓学先王之道者,乃不由礼乎?”
在朱元璋攻下婺州前的几天里,宋濂就接到了昔日的朋友、后为婺州知府王宗显的礼聘,要他出任婺州郡学五经师,但一招即往的做法不是宋濂的性格。故宋濂仿效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作《答郡守聘五经师书》,以多病、亲老、性懒、朴憨等理由辞谢,书中有“与执事相契亦欢甚,初无不共戴天之仇,执事何为欲强之乎?”之句。不过,由于前面的叙述,我们知道拒绝就任五经师不是宋濂真正的本意,所以上面的.俏皮话,仅仅表明自己并非是自轻自贱之徒。王宗显看出宋濂并非深拒固辞,故几番礼请,终于在次年正月郡学开学的时候将宋濂请出。
从拒绝出仕元朝翰林国史院编修之职,到投身于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军事首领朱元璋的幕下,这巨大的反差确实令不少人感到疑惑。故宋濂于至正二十年(1360)作《诘皓华文》,向世人公开表明他出仕的理由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宋濂借主“忧”之神皓华的口,对那种不顾国家危难,不顾百姓死活,只想自已消忧图乐的思想给予了有力的批判:“夫子宜先天下忧而忧,乃欲自乐邪?昔尼父任道为宗,上畏天命,下悲人穷。虽不得位,唯世是从。敢曰自佚,以疚厥躬?子幸我听,请竭始终:民吾同类,绥之匪易。遑遑齐鲁,棲棲宋卫。树伐蒲围,绝粮不继。车辙周环,曾莫少避。欲兴东周,拯我民瘁。是谓世忧,夙夜罔替;天下为公,道纪攸系。鱼烂已成,河决安治。伤麟曷来,叹凤不至。舍瑟长吁,反袂拭涕。述为彝经,表我王制。是谓道忧,唯恐沦坠。夫子法尼父者也,宜为二者深忧,乃欲自乐耶?况今六合雄吞,矛纵戟横。千里萧条,土绝播耕。屍胔如山,悲风往还。鸟鸢见人,飞集树端。夫子不为之长恸,日欲开口笑乐,一何惑乎?……王公弗忧,四国不治;侯伯弗忧,庶政用隳;子男弗忧,名毁身随;士庶弗忧,菑害是罹。是忧者,群善之原,众德之基,修之则安,悖之则危,故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君子终身以之,夫子奈何弃诸?”[1]223所以,宋濂的《诘皓华文》可以看成是他义无反顾地出仕,义无反顾地去南京辅佐朱元璋的宣言。
从戴良这方面讲,他在朱元璋攻占婺州前,曾担任过浦江月泉书院直学的小官。三个老师中,他与柳贯的感情最深,而柳贯卒于元廷官所。所以,他虽然与宋濂居同邑,学同师,但心态与宋濂有很大的不同。他在朱元璋攻下婺州时被召至幕下,担任了郡学学正,然他有一种负罪感,有一种忏悔情绪。我们可以从他在郡学中写的一些诗里窥见其心态,如《投王郡守二首》中的一首写道:“卒岁囊无褐,为儒坐有毡。每因官俸薄,时动故人怜。慷慨空前志,蹉跎已莫年。争如归去好,家在白云边。”[3]卷3最后两句,是他欲辞去郡学学正的托词。实际上,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在好友宋濂离开郡学去南京的第二年,他便接受了元廷的任命。 心态的不同,并不影响他们最初的感情。在宋濂去南京的时候,戴良写下了《别宋潜溪》一诗,表达他依依不舍的伤感之情和对宋濂此去吉凶的担忧:“昨宵郡斋宿,今旦赴行舟。官程不敢违,可使须臾留。掩泣别故交,强颜逐前俦。未尝去乡邑,讵能千里游。金陵古帝乡,雄跨东南州。至今开甲第,奕奕居公侯。冠盖若云拥,车马细川流。厚禄不虚授,高才将见收。如何独多念,去去怀百忧。”[3]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