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词四首编年的争论焦点综述(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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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吾吴郡仇英实父临千里本也。余窃谓诸公踪迹,不恒聚大梁,其文雅风流之盛,未必尽在此一时。盖晋卿合其所与游长者而图之,诸公又各以其意而传写之,以故不无抵牾耳。实父视千里大有出蓝之妙。其运笔古雅,彷佛长康探微,元祐诸君子,人人有国士风,一展卷间,觉金谷富家儿形秽,因为之识尾。”这说明赵千里本无云英、春莺(当即啭春莺)而刘松年本则有之,也说明刘克庄所跋之《西园雅集图》乃刘松年本而非李公麟本。其实,刘克庄自己也说得十分清楚,“然比之龙眠墨本,居然有富贵态度”,不就是说他跋的《西园雅集图》不是李公麟原作么?可孔《谱》与邹王本均谓“明董思白谓刘克庄所跋之《西园雅集图》,亦公麟作,乃作于诜园中。见《式古堂书画彚考》卷三十一。”
那么让我们看看董思白究竟是怎么说的。经查《式古堂书画彚考》(四库本)《宋李公麟西园雅集图》云:“昔李伯时《西园雅集图》有两本,一作于元丰间王晋卿都尉之第,一作于元祐初安定郡王赵徳麟之邸。余从长安买得团扇上者,米襄阳细楷极精,但不知何本,又别见仇英所摹文休承跋后者。”后注谓出自《容台集》。董其昌号思白,《容台集》就是他的诗文集。权威人物的记载当然不可忽视,可这位书画界的权威,其文史知识却少得如此可怜,他说的话我们能信么?众所周知,元丰年间正是苏轼最倒霉的时期,根本不在朝而在野且为罪官,王诜也因受乌台诗案牵连而远贬,怎么会有西园雅集呢?赵徳麟根本就不在米芾所《记》的人物之列,怎么就成了元祐初西园雅集的主人了呢?况且在他“从长安买得团扇上”的那幅《西园雅集图》,“米襄阳细楷极精”,难道也不看看米襄阳所写的参加这次雅集的人名么?足见名人之误人有过于常人者。
这里还有一个需深究的问题,就是啭春莺是怎么进入《西园雅集图》的?最先记载啭春莺事的,应是宣和间人许顗(字彦周)的`《彦周诗话》(四库本):“王晋卿得罪外谪,后房善歌者名啭春莺,乃东坡所见也,亦遂为密县马氏所得。后晋卿还朝寻访,微知之,作诗云:‘佳人巳属沙咤利,义士今无古押衙。’
仆在密县,与马缙辅游甚久,知之最详。缙辅在其兄处犹见之,国色也。《西清诗话》中载此事,云过颍昌见之,传误也。”于是到了南宋绍兴年间,既同情苏轼也同情王诜的画家,就将云英与啭春莺添入《图》中,代替了米芾《记》中的“女”二字。刘克庄不察事实真伪,也就在《跋》中说“未几而乌台鞫诗案矣,宾主俱谪,而啭春莺辈亦流落他人矣。”行文至此,可以了却《西园雅集图》原作与仿作及其流变的数百年公案。结论是清楚的,此词有题曰“佳人”,但此“佳人”与啭春莺毫无瓜葛。此词究竟应如何系年,固可以讨论,但绝不会在熙宁十年春三月。
三、《木兰花令》(高平四面开雄垒)编年刍议
苏轼《木兰花令》词云:高平四面开雄垒。三月风光初觉媚。园中桃李使君家,城上亭台游客醉。歌翻杨柳金尊沸,飮散凭阑无限意。云深不见玉关遥,草细山重残照里。此词傅藻《东坡纪年录》与《总案》均失载,朱孝臧《彊邨丛书·东坡乐府》与龙榆生《东坡乐府笺》不编年。高平属泗州,必作于泗州无疑。考东坡平生凡十过泗,惟有元丰二年己末与元祐七年壬申自颍移扬是在三月。词云“三月风光初觉媚”,则惟己未与壬申过泗相合耳。拙著系于己未,邹王本据曹本系于壬申,究竟孰是孰非,兹补考之如次。
曹云“其中仅元祐七年壬申三月由颍移扬途中,十二日抵泗州之一次。故断定此词必系与前首减字木兰花‘春光亭下’同时所作。今从诗集及王案移编元祐七年壬申。”如此编年时令当然无误,但何以坡公谓“三月风光初觉媚”呢?一般说来,三月不是“风光初觉媚”的时候,惟其在水旱相仍而逢雨或晴之后,始可谓“初觉媚”耳。考是年久旱不雨,《总案》即谓公“过濠、寿、楚、泗间,皆屏去吏卒,亲入村落,访民疾苦。……十二日抵泗州,以淮东西连岁不熟,雨泽衍期,祷于大圣普照王之塔,作祈雨文。”那么这次祈雨是否就应了呢?恰好时任扬州通判晁补之的诗题为我们做了回答。《苏轼诗集》[10](卷三十五)《次韵晁无咎学士相迎》诗查注:“《鸡肋集》题云:东坡先生移守广陵,以诗往迎,先生以淮南旱,书中教虎头祈雨法,始走诸祠,即得甘泽,以为贺。”晁诗中有句云:“随轩膏雨人所待,风伯何知亦前戒。”这就使“三月风光初觉媚”有了着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