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哲学与哲学分析(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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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逻辑方法与零敲碎打
今天,我们经常听到一种对分析哲学的批评,说它分析的方式是零敲碎打,分析得越来越繁琐,只是在一些枝微末节的小问题上花功夫,缺乏对对象的整体说明,缺乏对哲学大问题的思考。③应该说,这样的批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在分析哲学中,尤其是在自然语言学派中,确实有一些人对一些语词进行分析,而且分析得确实有些繁琐。但是他们并不是分析哲学的主体,并不代表分析哲学的主流。④在我看来,从整体上看,这种批评实际上是对分析哲学的一种误解,特别是对分析哲学的方法的一种误解。只要读一读戴维森、达米特等人的著作,我们就会明白,分析哲学所讨论的问题,比如真与意义,绝不是小问题,而且他们分析的方式也不是零敲碎打的,而是有理论体系的。
分析哲学的方法来源于现代逻辑,来源于它的创始人弗雷格。因此,理解弗雷格的思想,特别是理解他的逻辑,对于理解分析哲学的方法至关重要。江怡用一节讲述弗雷格,题目是“弗雷格的概念文字”,张庆熊则用一章讲弗雷格,题目是“弗雷格:现代逻辑之父”。从这两个题目就可以看出,他们不仅专门论述了弗雷格,而且首先突出的是他的逻辑思想。特别是,张庆熊非常详细地介绍了弗雷格的《概念文字》的主要内容,包括具体的技术内容。弗雷格的概念文字无疑是逻辑,而不是哲学。在撰写分析哲学史的著作中,尤其是在一阶逻辑非常普及的今天,如此详细地介绍弗雷格的逻辑思想,似乎有些离题。但是张庆熊认为,没有弗雷格的逻辑,“就谈不上当代分析哲学的逻辑分析和语言批判的方法”。他还认为,弗雷格“对现代逻辑的构想是建立在他对逻辑和语言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的深刻思考的基础之上的”。 (张庆熊,第13页)这里显然体现了一种对弗雷格逻辑的认识,并且隐含着一种对这种逻辑应用于哲学所起的作用的认识。在这一论述的基础上,到了陈述弗雷格的一些最主要的语言哲学思想的时候,比如“语言运用的基本单位是句子”,“区别概念的对象以及概念的等级”,“区分涵义和所指”,(张庆熊,第37-39页)它们背后的逻辑思想自然而然地凸现出来。由此可以看出,张庆熊这样论述是有所考虑的。江怡关于弗雷格逻辑虽然介绍得简单(这里无疑有体例的考虑),但是他同样说明,根据弗雷格的逻辑,“把判断提升为逻辑的核心地位,就意味着把句子而不是把名称作为思维活动的出发点,这一思想对哲学的后来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江怡,上卷,第106页)在我看来,这些介绍和认识是正确而恰当的,它们可以使我们清楚地看到,逻辑分析绝不是零敲碎打,而是有其自身的系统性。
“零敲碎打”这种批评常常伴随或隐含着另一些批评,这就是分析哲学方法的局限性,它解决不了哲学的重大问题或根本问题。在我看来,重要的是应该看到,分析哲学的方法是如何给哲学带来进步和发展的。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比如维特根斯坦关于世界和事实的解释,奎因关于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的区别,等等。下面我们仅围绕弗雷格关于涵义和意谓的区别来考虑。
根据弗雷格,一个句子分为专名和谓词;句子有涵义和意谓(所指);句子的涵义是思想,而句子的意谓是真值;专名的意谓是对象,而谓词的意谓是概念。今天看来,这种区别很简单,它使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语言层面的东西和语言所表达的层面的东西。但是,人们在接受弗雷格这一思想的同时,也对它提出了批评。罗素认为,弗雷格没有区别专名与摹状词,而专名与摹状词的逻辑作用是不同的。所以罗素提出了摹状词理论,详细探讨指称的问题。他的这一理论则被称为“哲学的典范”,得到人们的普遍称赞。虽然如此,施特劳森却对罗素探讨摹状词的一个例子“当今法国国王是秃顶”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由于使用的“当今”这个词使得“法国国王”的指称是空的,因此这句话的真假出了问题,由此他提出了“使用和提及”的区别。后来人们不断探讨了这些问题,发展出不同理论和看法。比如,达米特认为,弗雷格的语言哲学是他的意义理论,这个理论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意义的理论,另一部分是关于力量的理论;而关于意义的理论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所指的理论,另一部分是关于涵义的理论,其中前者是内核,是基础。而戴维斯则认为,弗雷格的方法使我们可以认识句子的真和句子中对象的关系,这一思想方式“具有鲜明的简易性”。⑤这显然给予弗雷格极高的评价。因此他从塔尔斯基的真之理论出发,用真来解释意义,并不是抛弃弗雷格的思想,而是基于他的思想继续发展。以上这些内容在江张著作中都有介绍,其中不难看出分析哲学的发展,而这一发展的源头就是弗雷格关于涵义和意谓的区别。难怪江怡称这一区别是“弗雷格对当代分析哲学作出的最为重要的历史贡献,是分析哲学得以产生和发展的基石”,(江怡,上卷,第111页)而张庆熊则认为弗雷格探讨这个问题的文章在“语言哲学的历史上意义重大”。 (张庆熊,第42页)
